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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4/07/09(三)19:30
地點:中山堂
主持人:臺北電影節策展人 郭敏容
出席:趙德胤(導演)/黃茂昌(監製)/王興洪(男主角)/吳可熙(女主角)/林聖文(剪接師)/周震(聲音設計)
紀錄:陳郁佳 /  攝影:王玫心、賴彥茹

甫摘下愛丁堡影展最佳影片,並成為法國拉羅歇爾國際影展史上最年輕獲得「導演專題」邀請的趙德胤導演,帶著新作《冰毒》亮相台北電影節。如同監製黃茂昌所說,《冰毒》在柏林影展世界首映後已過了四個月,跑遍了世界各地的影展,但最重要的是,今天開始,《冰毒》回到台灣正式和大家見面,希望大家會喜歡。

有別於其他的映前亮相,通常只有導演或演員現身,趙德胤導演認為他的劇組非常精簡,每個人對於這次在緬甸的拍攝都非常的重要,也邀請到場的男女主角王興洪、吳可熙、監製黃茂昌、剪接師林聖文、聲音設計周震,和大家分享參與《冰毒》製作過程的心得。

剪接師林聖文:攝影范勝翔大哥今天不克出席,交代我一定要告訴大家,《冰毒》是他有史以來拍攝天數最短、器材最爛,但拍的最有感覺的一部片;但我做為剪接師,這部片卻是我入行以來使用過最好的器材、設備的一部片。

聲音設計周震:雖然影片拍攝期不長,但拍攝期間是我拍過最虛弱的一部電影,拍了十九天就腹瀉了十九天,但事實上導演把我們照顧的很好,如果不是導演和導演哥哥的幫助,我們也沒辦法活著回來。 

女主角吳可熙:各位觀眾大家好,其實我花了兩年時間準備這個角色,之前都是在劇場演出的我,在這部片中完全沒有使用任何表演技巧,而是真實地和當地民眾生活在一起,呈現最真實的一面,希望大家會喜歡這部作品。

男主角王興洪:看到影片播出後終於確定男主角就是我,難為整個劇組了。雖然等一下影片中大家不會像看到梁朝偉一樣的享受,但如果你們能看到最後,我想對大家的忍耐力一定有所提升,希望你們會喜歡。

最後,趙德胤導演感性地表示,雖然《冰毒》在國際上的反應很好,回到台灣首映,他非常的緊張。他在台灣生活了十六年,對他來說,台灣就像另一個家一樣。今天有這麼多電影前輩在座,還是覺得自己很青澀、沒有自信。《冰毒》是他在緬甸家鄉的故事,他很高興有這個機會把它帶過來給台灣的家鄉朋友看。

 

 【映後座談】

帥氣摩托車出場~~

主持人:有感覺很「飄撇」嗎?

王興洪:剛剛監製說結尾太沉重了,在映後座談開始之前讓我們騎著「定情摩托車」進場,重溫在片中的感覺,不過中山堂是古蹟啦,所以我們只能滑行。希望有真的緩和到大家的情緒。(笑)

主持人:真的。最後一幕的震撼可能需要一些時間給大家調適,請問導演為何要以這麼殘暴的方式來做結尾呢? 
趙德胤導演:雖然最後一幕很殘暴,但我還是要回歸我比較嚴肅,不會搞笑的本性。其實最後一個鏡頭我考慮了很久要不要保留,最後我覺得這一幕對整體影片來說非常重要,除了反映劇中兩個人對於新生活夢想的破滅,更重要的,是「牛」這個動物,對於農業社會的人類來說是非常特別的,它永遠不只是一個工具、一種食物,而是像家人一般。

主持人:聽說拍攝和摩托車相關的戲份時是非常辛苦的,並不像片中呈現出來兩個人在吸毒過後騎車的快感和快樂?
王興洪:我自己是蠻快樂的啦,可能要問一下可熙的感想比較準。在緬甸生活必須要像蟑螂一樣,有打不死的精神,所以我覺得拍攝過程這些都不算折磨,自從和導演合作以來,他也給了我非常多的刺激新的靈感,去做這個角色的呈現。

吳可熙:因為我們大概拍了五天的車拍,狀況都是每天早上兩三點起床開始準備拍攝,一直到下午兩三點劇組收工,大家都回去休息的時候,攝影師把攝影機綁在摩托車的龍頭上,然後導演就對我跟興洪說:「你們就去拍吧,一直笑就可以了。」

於是我們兩個就騎著摩托車大街小巷、荒山野嶺、湖邊四處亂繞,想說導演應該會用長鏡頭來呈現這個部分,所以我們還設計了很多不同的笑法,比如瓊瑤式的笑法,興洪騎一騎回頭對我笑啊,或是邊笑邊唱歌等等的戲碼。結果我們第一次看片的時候是在柏林影展,才發現我們的車拍只出現了五秒鐘!

主持人:我印象做深刻的是興洪第一次到車站攬客時,他對客人說:「我有摩托車我可以載你去任何地方。」客人卻回答他:「你哪裡都去不了!」這句話其實是非常寓意深遠的,能否請導演跟我們分享一下?
趙德胤導演:我想要先解釋一下,之所以每天叫他們騎好幾個小時,是因為我們從早上兩三點工作到下午兩三點,收工後我要回家幫我哥哥做飯,因為劇組都住我們家嘛,所以我是不得已的,必須要做飯給大家吃。「摩托車」對於《冰毒》這部片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包括我們整個拍攝劇組七個人就是用四台摩托車,每天都這樣移動。

整個緬甸、或是其他開發中國家都在遭遇著這樣的變革,當農夫開始把工作的生財資本換成摩托車,彷彿資本主義或是更接近都市化的生活可以更接近他們的夢想,而我想表達的是資本主義不見得可以完成他們的夢想。在緬甸,一台摩托車的價格大概和台灣一台腳踏車差不多價錢,所以很多農民都覺得那是一個可以讓生活變得更好的方式而趨之若鶩,就像很多農民,在種植農作物時施用了許多肥料,到最後才發現土地已經被破壞了,無法再繼續長出農作物。我想用全球化下的農民的生存或人的生存來講這個故事。

主持人:我想興洪和可熙也對於吸毒後的high樣做了很多情緒上的揣摩,片中大部份兩人的對話都是遠景,除了第一次吸毒的畫面是近景,請問這個特寫,勾勒出兩人間曖昧關係的這場感情戲,為什麼沒有更激情的演出?
導演:其實本來有大家很期待看到的吸毒過後、迷幻或是情慾的表現,但我覺得兩個人透過毒品的解放的戲碼並沒有發揮的很好,所以我才每天設計讓他們兩個去騎摩托車亂晃,培養默契,不過之後我們也沒有時間重拍了,有點可惜。

主持人:所以之後如果再接拍導演的下一部戲,就會很有默契了兩位?
吳可熙:是阿,經過拍攝期的相處現在默契很好。

主持人:那興洪呢?再次拍攝表現會不會更好?
王興洪:(突然間木訥起來)會吧!因為有嘗到愛情的滋味了()

 

現場觀眾問答】

Q: 《冰毒》在去年金馬影展中,就以《安老衣》的短片形式和大家見面,對於導演來說短片和長片的拍攝有什麼不同?
導演:其實原本的計劃是大陸的電視台找我拍這部短片,所以我再次回到緬甸。但我在拍攝的過程中,發現在全球化的浪潮下,緬甸的華人、以及整體人類的生存故事,我們走在市區裡的巴士站和荒涼貧脊的山丘之間,盡力捕捉這一切—底層人民的生存故事。對我來說,短片的呈現比較困難,因為時間比較短,很難完整表達這些故事,透過後來跟製片方的討論,才有了《冰毒》這個長片作品。

Q:片中車站的攬客拍攝,是如何達成調度的?
趙德胤導演:和男主角有對白的人是經過設計的,是我們找的演員,但其他90%的人都不知道我們在拍攝。我們每天大概都花4-5個小時在車站進行拍攝,前後大概花了五六天,我希望興洪表現出一個第一次車站攬客的摩托車伕的無所適從,我們每天先去找附近的一個制高點,然後我跟演員不斷的在人群中穿梭,用電話跟上面的攝影師還有收音人員溝通。

主持人:兩位那場在車站中興洪找到可熙的拍攝狀況?
吳可熙:他載到我的那場戲拍攝當天蠻辛苦的,我們先找到一個制高點是一家餐廳的陽台 導演跟我們兩個演員先到人群中亂走,原本預期大概六七點會有很多班車抵達,但那天不知為何我們等到了十點多,好不容易有車子來了,我們就立刻開拍。導演立刻衝回制高點,我就自己找公車、跑上車、自己喊action給收音聽,然後再演出舟車勞頓後的三妹,踉踉蹌蹌地下車,下車後還要用心電感應興洪有沒有跟這我走、有沒有找到我。

趙德胤導演:其實很多次興洪都沒有找到女主角,也沒發現我們開拍了。舞台劇出身的可熙很精准,找車、喊action都可以自己來,那興洪就是完全不同風格,他很融入當地,拍著拍著就跟旁邊賣檳榔的阿姨聊起天來,都沒發現我們開拍了。

王興洪:我要解釋!其實是導演怕警察注意我們,就叫我你去跟工人混在一起,然後混著混就跟旁邊賣東西的人混熟了。畢竟我們拍攝的時候是冬天、很冷,我還一直只能穿著緬甸沙龍,不知道車什麼時候會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action,又怕錯過好鏡頭,壓力這麼大的情況下偶爾跟人家聊聊天也是一種舒緩嘛,不然這場戲也不會拍得如此自然。

Q:結局的鋪排,從兩個人很開心的騎車、女主角販毒被抓、男主角像發瘋一樣最後轉至牛隻被宰,整個過程非常的震撼,和前兩部片相比,力道越來越強烈,不知道導演是一開始就有三部片的想法還是拍完一部後才有下一部的想法?
趙德胤導演:我覺得三部片的狀況有點不太一樣。第一部片是很臨時的,因為自己想去緬甸,也想拍出家鄉的故事,而第二部片比較像是因為第一部片結束後發現原來電影可以這樣拍,所以就去泰國邊境,把我從小對那裏的想像拍出來。第三部則是因為回緬甸拍攝短片的經歷。雖然說是臨時,但電影中每一個符號、蘋果、牛這些都是我從小到大很熟悉的故事,我只是做一些彙整,加上平常都有在寫日記的習慣,記錄聽過的事情,所以雖然拍攝時沒有劇本,但我有兩百多頁的手札,寫滿了不同的場景、對話、情節等。最後實際進行拍攝就比較直覺,剛好團隊和資金到位,所以就拍了。

Q:在當地拍片有遇到危險的事情嗎?
王興洪:我想比較大的問題是除了我以外,大家都水土不服,他們剛到的第一天想說要請大家吃一些緬甸特色料理,沒想到吃了泰北的食物後,每個人都病的很嚴重。另外像拍車站的那場戲時就被警察、地痞流氓和軍隊周旋,我們一開始先是以拍風景片名意呼攏餐廳店家讓我們上二樓架攝影機,然後因為在車站來回走動太多次了也引起軍隊的關注,想要來「收取費用」,後來我們也是呼攏他們我們是在協助國家拍「軍教片」才順利脫身。其實在緬甸拍片就是機動性要高一點。

吳可熙:我要表達台灣人的想法!我們先飛到仰光,吃了很多泰北的食物,然後再坐十二個小時像台灣那樣的飛狗巴士,搖搖晃晃地到導演的家鄉。休息一天之後就開拍了,然後就發現大家開始身體虛弱,從收音倒了、我也倒了,開始只敢吃葡萄糖、大約兩天發燒頭暈沒有力氣起來,出發前導演就有說大概會遇到這種狀況、還威脅過我如果撐不過去我的角色就要被賜死了。所以躺在床上兩天我都很緊張他們都跑去哪裡,果然興洪那場瘋狂的戲就在我病倒的時候拍完了!

趙德胤導演:其實我們還是有規畫安排的啦,只是我實在沒有時間招集大家開會公告(我還要煮飯耶),當然是女主角生病了、那我們來拍其他人的戲嘛!

主持人:那攝影師倒了的話?

趙德胤導演:那就我一個人拍囉,其實我一直有準備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狀況下該怎麼拍片,不是說我很喜歡這種很少的工作團隊、用很少經費資源的狀況,而是我們一直有故事要說,只能把自己有的東西做出來,在緬甸拍本來就比較嚴峻。不過也因為我爸爸以前是醫生,所以都是我在醫治大家的。因為他們都不敢去看當地的醫生,因為一去就是打殺菌的點滴,打完可能就要躺個五六天復原,至少我配的藥吃了就好了。

王興洪:收音最後是我幫他刮痧刮好的。(全場大笑)

趙德胤導演最後也發表了他對獨立製片的看法,並不是使用很少的經費、很短的拍攝期就是所謂的獨立製片。所謂的「獨立」,應該是在想法上、故事創造上不被任何外在條件的束縛、不受侷限的獨立。就像他一直奉行的「清冰箱理論」,今天如果你要請人家吃飯,當然是把冰箱中有的東西都端出來,當然有能力與時間去買更多的材料加菜更好,如果沒有,就要用現有的資源做出最好的成果,拍片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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