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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4/07/13(日)13:30
地點:華山光點2
出席:導演 蔡明亮 演員 李康生
主持人:塗翔文
紀錄:鍾季恩/ 攝影:陳若薇

「如果你有興趣看電影如何去美術館呈現,《郊遊》會是第一步。」導演蔡明亮在映後座談一開始,先和現場觀眾預告,之後電影《郊遊》將和台北美術館合作展出的新計畫。

導演蔡明亮:那是一個我不覺得是實驗,而是非走不可的一條路,但也不是終極的一條路,這只是一個過程,不只是電影本身,必須要重新思考美術館的場域,所以又會長出一些新的枝節出來。

拍電影兩個小時,實際當然不只是拍兩個小時,尤其很累的是在剪接的時候,拍的時候並不覺得,剪接的時候就開始受苦受難,每天盯著一個螢幕看同一個畫面 找精髓。可能今天覺得是精髓,明天就不覺得是精髓也說不定,再看一次,其實那些東西單獨被拿出來都是一個電影,都是一個影像的表達。

電影在我的創作裡,不只是在戲院看到的那樣而已,有很多的可能性,包含電影外的非常多,所以《郊遊》決定要在北美館展出,四層樓,一連三個月,所以你可以慢慢地看,但是也不要太慢錯過了。我整個大目標,是為了小朋友,當然你們在座的也可能是小朋友,但是我想要更小年齡的,老師帶著的,更名正言順的,不會說我的電影有情色什麼的,因為這是美術館,只要作品被認可是藝術創作,就什麼都可以。學生只要一百塊就可以看整個展覽整個電影,整個時間空間都是作為培養新的觀眾群所做的嘗試與可能。

 

【影迷Q&A時間】

Q:我是一個學生,應該算是年輕人,我以為我會有很多問題,但是一路看下來沒有什麼大問題,喜歡看到螢幕上演員對於吃這件事情上的表達。我很想知道,那面牆的話對於角色而言是什麼,才會讓他們這麼有情緒,那對導演有意義嗎?還是對角色上有什麼意義?
導演蔡明亮:無意間,一定是無意間才會去廢墟遇到這幅畫,我覺得每個人一定會站在這幅畫前面很久,就是這樣子。

演員李康生:導演他拍那場戲的時候,就是要我跟陳湘琪看那幅畫,因為我們兩個站的位置一前一後,彼此間也很難互動,我看不到她的臉,她也看不到我的臉,第一班高鐵過去了,導演怎麼還沒喊卡,那就要繼續看下去,其實陳湘琪哭了我也不知道,第二班高鐵也過去了,我心想如果再不做什麼就會拍得沒完沒了了,要拍到天亮了,所以就有某個力量把我拉過去,就靠近她,給她一個安慰。

導演蔡明亮:我都會把演員逼到一個角落,到沒有辦法演的地步。現在那面牆其實已經不見了,我們都預料它會不見,遲早的事,身為藝術家都會很惋惜,它到底遇到了多少人不知道,電影的創作其實非常有趣,因為它遇到一部電影,所以它被記錄下來了。陸弈靜站在那裏小便,其實拍了十分鐘,我只剪了四分鐘,因為這十分鐘她太美了,但是最後有一個十四分鐘的怕大家受不了,所以這些就留到美術館跟大家見面吧。

Q:剛剛有提到《郊遊》之後會跟美術館作呈現,這個呈現對於電影本身有什麼意義嗎?
導演蔡明亮:我事實上拍了十部長片,還拍了很多短片,當然觀眾不見得有緣分在戲院看到這部電影。對我來說,好像每一部影片都有出處,每一個出處都在解決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是從我阿嬤的時代就存在了,這個問題可能在別的國度別的世代都有可能出現,不見得是我們自己的選擇,我們被限制住了,政治也好經濟也好,看到差不多的電影,所以我們的頭腦都是一樣,對任何事情都一樣,我希望大家有不一樣的頭腦。

《金剛經》裡提到,佛陀化緣之後回到本處,祂永遠在做同樣的事情,不做其他的事情,祂在修行,悟道之後就是這個樣子。我們的電影一直在演,這麼多感動的電影、戰爭電影、教你孝順的電影,但是現實還是會有戰爭、有不孝順的人,我們在電影裡到底學到什麼,如何找回那個敏感。

影像發明也有可能是一個工作,在操作的時候,這個工具原本的意義都沒有再做,我們看到什麼,我們看到劇情沒有看到時間,李康生的臉在電影裡面就是時間,二十年這樣過去,我自己在想觀眾,讓他們接受各種不同的電影,一直拍一直引導他們進來,在戲院很難,一下子就下片了,如果在美術館,一個檔期三個月,我可以做好多好多的事情,你說《郊遊》是不是一部電影,我把電影當作生活的一個重疊。

所以《郊遊》拍之前,我就跟美術館談好,但是因為有國際投資,所以不像台灣有這麼多可能性,我的作品可能帶出了這些可能性。但是講DVD好了,這裡有內地的朋友,你在大陸根本看不到我的電影在大螢幕上播出,我碰到很多內地的交換學生,我的電影它是慢但它不悶,他們怎麼可能會完整的感受,你的觀看條件很差,除非是知道它很珍貴而忍耐著。我作的每一個作品都非常有計畫。

  

Q:指導演員表演的時候,是下了什麼指令讓李康生有這樣子的表現?李康生自己在長時間的表演之後,心理的想法是?
導演蔡明亮:言語是多麼困難被理解的,明明是回答同樣的問題,但是同樣的問題又問出來了。我沒有什麼指令,就只是擺著,演員們站在那邊十分鐘,等我喊卡,他在等,但他自己也要去面對這樣的環境。我後來不會導戲,演員都跟小狗、小朋友一樣,我出書時被問道,「狗是你找出來的嗎?」,難道狗是可以發通告的嗎?就是跟著他,不要老是覺得我們可以做很多事情,我們不能做很多事情,我們只是觀看者而已。

我不是演員,我不是他他不是我,我有指令,但我常常希望他們不聽我的指令,我在書裡逼問他,你怎麼應付那個高麗菜,就像楊貴媚怎麼樣應付冰箱,出現那種很厲害的演出之後我就會說收工,意思就是說,這不可能再好了。這不是技巧,他是用二十年的人生來吃高麗菜。

演員李康生:導演就是給一個狀況吧,指令都是很簡單的,有一個環境一個狀況,你在那邊首先要先變成一張白紙,利用你的生活經歷或是時間生活來演這場戲,沒有什麼準備或是依據,所以你只好在白紙上盡情揮灑,不過你需要有一點功力。不是指令,而是一點點訊息,就能夠感受到。

導演蔡明亮:如果我沒有信任他,我怎麼給他一個高麗菜去演?所以李康生得獎之後,就會有人說,那以後就演自己就好啦,我給你一個高麗菜,你來演看看,這都是累積的結果。

二十年間的互相信任,造就了今日站在國際舞台上的兩人,透過《郊遊》,我們體會電影緩慢而優雅的美,感受人與人之間,情感巧妙地細緻流動,也了解到電影並非一定得受限於電影院的放映型式中。想看到《郊遊》的另一種面貌,八月底記得到美術館探尋《郊遊》的真實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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