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20140705-DSC00358.JPG   

時間:2014/07/05(六)20:00
地點:中山堂中正廳
出席:波蘭影評人 米哈爾哈曲烏斯基(Michał Chaciński)
主持人:王君琦
譯者:葉子謙
紀錄:李孟灝 / 攝影:賴虹君

今年台北電影節手冊封面以《依達的抉擇》的劇照作為設計,可見它在這次影展的重要地位。《依達的抉擇》是過去一年波蘭影壇最重要的電影,也可能代表波蘭角逐明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今天,我們很開心能邀請到波蘭重量級的影評人米哈爾哈曲烏斯基(Michał Chaciński)來到現場,與觀眾聊一聊這部電影,並以影評人的身分簡述波蘭電影的特色和歷史,告訴我們波蘭電影的現在、過去與未來。

Michał:午安,我想先謝謝大家,在美好的週末選擇待在室內,欣賞這部電影!

主持人:這部電影很有六零年代波蘭電影的味道,波蘭電影從1950年代後期崛起,如何一路走到現在?能不能簡短說明一下波蘭電影歷史,讓我們有概略性的了解?

Michał:首先,先簡短自我介紹一下,我名字的波蘭語發音和中文的「你好」非常相似,讓我覺得和大家距離馬上拉近了(笑)。除了擔任影評之外,我也是新聞記者、電視節目主持人,最近幾年也開始擔任紀錄片的製片。在過去三年,我是波蘭格丁尼亞電影節的藝術總監,這個電影節的特別之處,在於邀請了國際影人擔任評審,評選當年最具有代表性的波蘭電影,同時也是波蘭電影業界重要活動場合,會舉辦許多對談,關注波蘭當代電影發展。去年九月,《依達的抉擇》便是在這個電影節贏得大獎。待會在簡短介紹波蘭電影歷史之後,我會再回來談《依達的抉擇》,讓大家知道它重要的意義。

那麼,現在要開始講歷史了,如果你們覺得聽得無聊,可以丟東西上來,我就知道了!(笑)

波蘭新一代電影的發展始於二戰之後的1950年代,大家最熟知的第一代電影人是華依達,他的作品享譽波蘭及國際,他本人直到現在仍創作不懈。二戰之後,波蘭變成了一個共產國家,波蘭的領導人由蘇聯莫斯科所選出,人民並沒有自主意志。當時所有的波蘭電影都是由政府所贊助,政治審查不可避免,因此當時的創作者無法坦白地面對政治現實──如果電影直白地陳述出關於共產主義的政治現實,就可能拍不成,或無法上映。

但是,新一代波蘭影人最優秀的地方,就是他們的自負與驕傲,他們有自信創造波蘭電影新局。此外,他們非常聰明、有才華,這讓他們能在嚴格審查機制下,將真正的創作意念隱藏在電影中,不會被過濾掉。以今年台北電影節選出的波蘭斯基的第一部電影《水中刀》為例,觀眾的解讀和有關當局的解讀便有所不同,表面上看來,你會認為《水中刀》的情境很普通,不過是兩男一女在船上的戀愛三角習題而已。如果從通俗的角度來看,它是一個很有趣的故事;但波蘭民眾的角度來看,其中的隱喻是很明顯的:年老男子是掌握一切資源的政府當局,而年輕男子是新生代,對現狀不滿、想做出一些改變,卻不能如願。

50、60年代的電影創作人最了不起的地方,是他們學習了另外一個電影語言--如何用普通的情境來說故事,並讓觀眾能馬上了解其中當時的的政治意義,和創作者意在言外的企圖。

我再舉另外一個例子,說明創作者如何巧妙迴避審查機制。在華依達的《灰燼與鑽石》之中,有一幕年輕男子與年輕女子的對話場景,背景是一個在戰亂中被毀壞的教堂,旁邊一個耶穌基督頭下腳上倒立的雕像,這個場景的劇照非常有名,我想大家應該很有印象。在劇本中只看得到男女之間關於愛情的對話,但觀眾在螢幕上看到的影像卻有象徵意義,呈現出在戰後喪失宗教信仰的人,試圖找出另外一種生存方式,卻只感到失落,這就是影像的力量。

審查制度只看得到劇本中簡單、不俱有政治意義的文字,就算他們之後看到完成的影像,也無法找碴,因為這完全是個人的解讀。這些偉大的影人開啟波蘭電影一個新世代,包含華依達、波蘭斯基、哈斯等,其中哈斯的《沙漏療養院》也在今年台北電影節播出。雖然他們的姓氏對大家來說不好唸(笑),但他們的影像作品絕對會讓大家過目難忘。這些影像語言奠定了往後波蘭電影的基礎,被統稱為「波蘭電影學派」(Polish Film School),直到現在仍持續影響之後的電影創作者。

20140705-DSC00316.JPG  

主持人:其實,類似的情形也曾出現在台灣新電影時期。當時也有相當嚴格的審查制度,但審查者也同樣看不懂導演在視覺上的隱喻,讓導演可以發展出非常特殊的風格,用象徵式的電影語言表達他們對社會的批判和思考。我想,台灣前期電影的發展,其實是和波蘭早期電影有所呼應的。

Michał:是的,我想在全世界都看得到類似的處境,審查制度無所不在,但真正的藝術創作者,自然而然會學習用影像傳達創作意念。我個人也偏好用影像來傳達訊息的創作,而非那些只使用單純對白的電影。

波蘭電影學派的電影創作者馬上在國際影壇展露頭角,在坎城、威尼斯、柏林等影展得到許多大獎。他們也開始離開波蘭創作,例如波蘭斯基就出生在法國,因此雖然他受到波蘭電影學派的影響,但之後是拿國外資金到別處拍片的;其他影人例如華依達等,則一直待在波蘭創作。波蘭電影完全由國家出資,雖然要面對審查制度,但穩定的資金也維持了波蘭電影的多樣化--我們有劇情片、紀錄片,有一些戰爭電影,也有輕快的喜劇、犯罪類型故事。

在波蘭電影學派後,另一個重要的電影運動始於1970年,這一代的創作者或多或少也受到波蘭電影學派影響。當時在國際最具有代表性的波蘭電影被通稱為「道德焦慮電影」(Cinema of Moral Anxiety),是世界影壇上非常特殊的一種電影。這些電影和波蘭電影學派完全不同,他們選擇用更直白的方式來展現關注的議題,這些故事會直接反應情緒,不像之前的電影有許多絃外之音需要解讀。這群新一代的影人包含大家熟知的奇士勞斯基等,幾乎像是要大膽擊垮審查制度一般,他們不想再藉由戰後共和軍士兵來隱喻現實,而選擇用更直接的故事來陳述政治想法──電影,就應該關乎當時的社會現況與人。當然,這些直白的故事常常被審查制度攔截,許多電影甚至在完成後七、八年,才終於能上映。

我們將時間快轉到1989年。當時波蘭的政治氣氛完全改變了,突然之間,共產政權垮台,整個東歐地區轉換成自由市場經濟,政治體系的崩解,讓波蘭電影開始被自由資本主義所影響,影響了後來影片的製作,完全改變了波蘭電影:第一,國家贊助逐漸減少,到最後不再資助電影了,因此影人必須開思考,資金該從何而來?第二,沒有資金的時候,人們就會開始爭奪資金、對彼此有所不滿。無論在第一代還是第二代,波蘭電影最大的特色,是結合了不同領域人的創作,由文學家、畫家等彼此激盪、合作完成,因此有很多豐富的藝術涵養。但在90年代,政府不再贊助之後,作家、畫家、影人必須各自尋找各自的出路,能否獲得資金,取決自己的作品是否能脫穎而出,因此人們不再合作。

另一方面,在此之前,所有波蘭電影都是具有政治意義的,每一部電影都有他們自己的政治宣言。在1989年政治的壓力消失之後,大家開始焦慮,影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故事,才能達到商業效果、令電影觀眾喜歡,觀眾則突然不再看波蘭電影了,這對波蘭影人影響非常劇烈。在此之前,對波蘭影人來說,創作一部「好的電影」,就是要創作出一部「重要、神聖的電影」──電影一定要言之有物,必需探討重要的哲學性問題、政治議題。在民主新世界降臨之後,舊的電影世代仍然抱著過去的使命感,拍出的片不見得有人要看;而新的電影世代出身於舊的學院,也同樣迷惘。影人一直認為他們是藝術家,不是商人,不知道該如何將注意力從「政治」轉到「個人」上面--例如家庭、夫妻感情問題等──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拍商業電影。

從1989年到2005年,是波蘭電影產業失落的二十五年。無論是電影資金、產出,還是觀影人數,都持續下降。國內觀眾轉而去看美國好萊塢電影、法國、德國電影等,像是蔡明亮的電影,也為人熟知。在2005年,波蘭電影文化中心(Polish Film Institute)在電影法修改後成立,影響近年波蘭電影的面貌。這個電影法絕對是整個歐洲最棒的電影製作相關法律,讓波蘭電影走上復甦的道路。

新電影法的生效,影響到電影資金來源,政府將新的稅收--例如電影本身的娛樂稅等,灌注回電影製作上。波蘭電影中心會邀請影評、編劇等,一起審核投件的電影劇本,從中選出適合拍成電影的作品給予資金,在這個制度下,好的劇本可以得到50%的贊助,第一次拍電影的新導演,甚至可以拿到70%的資金。因此,電影產量開始回升,過去十年中,已經成長到一年四十五部電影的數量。這不但影響到新電影公司的成立,影像、聲音後製公司也相繼誕生,這些新公司都具有國際水準。

為了得到資金,劇本必須寫得好,有了好的劇本,電影也更進入佳境。觀眾看到了電影品質的改進,因此觀賞波蘭電影的比例逐年成長。至今,在所有買票進場的波蘭觀眾中,有30%是觀賞波蘭本土電影,這在歐洲排名可以進入前三名。可惜的是,這個新制度所鼓勵的,仍然是具有沈重議題、深刻意念的劇情片,因此我們很希望未來有更多新類型,例如喜劇、犯罪片等,電影業界也在討論,必須拍出更多俱有商業性質、輕鬆的電影,希望我們可以早日看到更多這樣的作品。

20140705-DSC00332.JPG  

主持人:在波蘭離開蘇聯控制後,新一代導演有能力去政治化,但波蘭電影在世界影壇中,仍一直有自己的特色。《依達的抉擇》運用影像來暗示背後的價值,讓我們看到許多波蘭早期電影的影子,及波蘭浪漫主義的傳統,想請問Michał,《依達的抉擇》如何帶出新一代電影的特色?

Michał:《依達的抉擇》是過去二十五年來波蘭最重要的電影,除了電影本身很優秀之外,也在市場上取得重大成功,在國際上有一百萬觀影人次。事實上,導演帕貝爾帕夫利柯夫斯基在某種程度上不能說是波蘭的導演,因為他在14歲時就離開了波蘭,他在英國拍片,今年台北電影節也播出了他第二部長片《夏日午後的初纏愛戀》,他因為這部電影得了許多獎,甚至還被譽為英國最有希望的英國導演。他出生於波蘭,因此還是會說波蘭語,三年前他搬回波蘭,決定在波蘭、用波蘭語拍一部真正的波蘭電影,由於他對當代的波蘭不太了解,因此他決定以自己兒時記憶中60年代的波蘭為背景。

這部電影的背景設定在1962年,對波蘭觀眾來說,這部電影最有趣的地方,在於他採用的風格完全是向波蘭電影學派致敬。大家看到的是簡單的故事:依達即將成為修女,但在宣誓之前必需先處理自己的家庭問題。劇中最重要的場景,是依達找到阿姨的那一幕,阿姨對依達說:「如果我們繼續探索,結果發現神並不存在,那該怎麼辦?」除了對依達之外,阿姨也對觀眾丟出了關於「人與神的存在」的大哉問。導演最厲害的地方,在於他利用波蘭電影學派所建立的語言,不斷透過影像持續提出問題,讓觀眾持續思考。

以下,我想以影評人的身分,分享我對《依達的抉擇》幾個場景的個人解釋。但這未必是導演真正的意圖,因為導演通常會希望保留觀眾自行想像的空間。

首先,我們可以先觀察這部電影的構圖及所使用的比例,在許多場景中,我們會發覺,攝影機的角度似乎擺得有點高,與一般中景的慣用拍攝方式不同,這部電影常常將畫面切在人物的胸口以上。在故事中,每次只要拍到主角依達,大家會發覺她站在位置大概是畫面的下方二分之一、三分之一處,她頭頂上通常是空白的構圖。在我的解釋中,這種構圖傳達的是對「神」的疑問,上帝真的存在嗎?依達的頭頂上有什麼?如果什麼都沒有,那她該如何宣誓成為一個修女、一輩子侍奉上帝?另一方面,由於導演使用很緊的構圖,我們看到依達的頭頂上方是一片空白,但攝影機從來不會拍出她前方是什麼,或鏡頭外有些什麼。導演很少使用更大的中景或大遠景,強調這是一個問題,不是答案。

除了神學上的大哉問之外,《依達的抉擇》也處理了當代寫實的問題--波蘭的猶太人在二戰時、二戰後的生活,及所得到的待遇,一直到最近幾年,波蘭才真正可以坦然、公開地去面對歷史傷痛。同時,這部電影透過兩個女人的故事,探討「生命的意義」及「存在的價值」,依達的阿姨過去信奉共產主義、身處高位,但在政治體系解體之後,她變得無所依從、信仰崩解,過著隨性放蕩的生活,最後以自殺作結。而依達這位年輕的女孩,正要成為修女,心中的信仰正在成形,卻因為生命的機緣,開展一段旅程,在其中有不一樣的探索和想像。然而在故事最後,她又披上了修女服,似乎打算回去侍奉上帝,導演並未明確說明她要走去哪裡,留下疑問與想像。

20140705-DSC00359.JPG

【現場提問】

 Q:其實台灣不只有蔡明亮,還有豬哥亮。我想問的是,除了波蘭大師片、國際能見的片子之外,波蘭當地庶民電影的特色是什麼? 
Michał:事實上,這是一個奇怪的矛盾,因為波蘭人並不像波蘭電影那樣憂傷、沈重。我們其實很愛開玩笑!我們不太喜歡嚴肅看待事情,如果有人能拿生命自嘲的人,那麼他反而會得到人們的尊敬。在波蘭本土,最受歡迎的可能是喜劇電影--當然,這些以較不嚴肅的角度看待人生的電影,背後也會問出人生的大問題。以波蘭喜劇大師Juliusz Machulski一部80年代的電影《Sex Mission》為例,某一天,兩個男人醒來時發現自己是世界上最後兩位男人,他們當然沒有妄想要得到世界上所有的女人,但仍希望對這個古怪的世界做出改變。雖然這是一個荒謬的喜劇,但背後的想法仍有改變體制的政治意涵,這是我看過最棒的波蘭喜劇之一。

Q:剛剛曾提到這部電影要代表波蘭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票房也很好。想請問,為什麼當代波蘭人沒有經歷過片中那段時期,但仍然有共鳴?這部電影又和當代波蘭社會有什麼連結?
Michał:《依達的抉擇》確實有可能代表波蘭出征明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因為它真的引起很大轟動。《依達的抉擇》在整個歐洲有一百萬觀影人次,但在波蘭國內大概是十二、三萬上下,乍聽之下不是很多,但對比於過去失落的二十五年,這個國內觀影人次成績其實已經很好了。

這個故事談論非常敏感的話題--當時的波蘭人及波蘭的猶太人,這些議題在波蘭直到最近才開始被公開討論。過去幾十年來,波蘭政府的教育一直告訴大家,納粹入侵的二戰期間,波蘭人完全是受害者的角色。但電影的故事告訴我們,非猶太裔的波蘭人在當時也曾經是加害者,這是非常敏感的話題。1968年,波蘭共產政府頒佈的反猶太的法律,當時許多住在波蘭的猶太知識份子被驅逐出境,是波蘭歷史上很大的污點,因此在一般波蘭民眾的印象裡,迫害猶太人的人只有兩種:戰時的納粹政府,以及後來接管的共產政府,而一般人民是無辜者。

然而,在八、九年前,《鄰居》(Neighbors: The Destruction of the Jewish Community in Jedwabne, Poland)這本書在波蘭出版了,這本書由一位在美國的波蘭籍猶太裔的歷史教授撰寫,描述戰時及戰後所發生的真實事件。故事發生在一個小村莊中,其中居住著一般波蘭人及猶太裔波蘭人,最後波蘭人將兩百多位猶太波蘭人全家燒死,再把他們的遺物佔為己有,並對外宣稱這是納粹的作為。在本書出版後,在波蘭馬上引起很大的震驚和爭議,輿論持續了好幾個月,大家不斷討論這件事情的真假--真的有兩百個人被殺死嗎?說不定不是波蘭人做的?隨著這件事浮上台面,越來越多發生在波蘭其他地方的類似事件也被報導出來,波蘭人非常震驚,第一次發現自己不只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但過去卻沒有人說出真相。

這個具有高度爭議的議題,也在波蘭政治圈掀起漣漪,右派人士極力撇清,認為這是虛構的;而左派人士則認為大家該正視這些歷史傷痛,去討論、反省。這次也在台北電影節放映的《沈默的共謀者》,講的便是波蘭猶太人的故事;而《依達的抉擇》這部電影的特別之處,在於導演用細微的方式來表達政治意義,表面上看起來,這只是幾個人物探索、療傷的過程而已,導演故意不用明確的主張告訴大家他站在哪一邊,而是客觀呈現出個人故事,讓大家自己判斷背後的含意。

Q:許多猶太文學曾談到波蘭人幫助猶太人,「森林」是他們主要的逃亡地區。想請問猶太人躲藏的森林,對波蘭的意義是什麼?
Michał:「森林」在波蘭電影中有很多種意思。有可能是戰時藏匿的地方,讓猶太不被軍方找到,而《依達的抉擇》讓我們知道,它也可以是不人道罪行的發生、掩埋之處,如果沒有人去探索這些罪行,故事可能永遠被埋在森林深處。森林可以象徵心中深藏的秘密,或那些需要別人引導才能發現的事情,這些複雜的層次,大家可以自行解讀。

Q:上帝在這部電影中代表著什麼?選擇相信上帝、背離上帝的人最後的結局很不一樣,有什麼代表意義嗎?為什麼依達選擇相信上帝?
Michał:依達的阿姨原本所信仰的上帝,其實是造神造出來的,她在戰時受共產主義所影響,因此在戰後價值完全崩毀、生活沒有倚靠,因此才過著放蕩的生活,最後選擇自殺。而依達所信仰的上帝是一個高深的存在,這不是由任何人或體制所灌注的,因此當她有這個信念在心中,就有辦法面對心中的苦難。故事的最後,我樂觀地認為依達選擇回到修道院、繼續服侍上帝。但誰知道呢?搞不好她最後也自殺了也不一定(全場笑)。電影究竟要如何解讀,其實是由觀眾來決定。

Q:女主角Agata Trzebuchowska是一位素人演員,她本身也是無神論者。演員與電影角色有很大的差別,不知道你如何看待?
Michał:對於女主角,導演經過了很久的選角,還是沒有找到合適人選。後來,他的一位女性電影創作者朋友偶然在餐廳中遇見Agata Trzebuchowska,覺得她長得很特別,因此過去攀談,最後拍了一張照片傳給導演。導演驚為天人,因為Agata Trzebuchowska有種柔弱的氣質、迷惑的神情,聲音的表達也很特別,因此就選了她。但她是一位素人,沒有人知道她還會不會繼續拍片。

Q:你之前提到電影的鏡頭語言很重要,在《依達的抉擇》中,有沒有哪一個令你印象深刻的重要畫面?
Michał:確實有一個貫穿電影的場景。當依達找到父母的骸骨時,很快地用一塊布包了起來,骨頭本身從頭到尾沒有出現在鏡頭上,不像一般電影會選擇露出可怕的白骨,因此張力會一直集中在主角身上。鏡頭本身保持冷靜、客觀,依達也沒有痛哭失聲或展現情緒反應,這告訴觀眾「這是一個個人的儀式」,導演不是要直指誰是罪人,只是在客觀陳述歷史的傷痕。下一個場景是那個加害者男子坐在洞中,眾人看不到他的臉,接著他作出了自己犯罪的自白,以一個安靜的方式,把自己不堪的事實講出來。這就是故事最主要的主題--面對歷史及個人的罪惡,要勇於承擔。

Q:這部電影在國際市場上取得巨大成功,不知道是否會影響到導演之後的拍片方向?
Michał:其實導演是一個「害怕成功」的人,一旦建立起某個成就,就會想挑戰新的事情。事實上,《依達的抉擇》的第一版劇本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完成,還在坎城影展獲得歐洲最佳新劇本獎。但這並沒有令他感到欣喜,他反而覺得糟糕了,因為劇本已經得獎,電影拍出來後一定會慘不忍睹。因此他將《依達的抉擇》擱置了許久,先去拍別的電影,幾年後又找了不同編劇進行改寫,完成了和第一版劇本完全不一樣的故事。我前幾週有和導演碰面,一起看世界杯德國對葡萄牙的比賽,他提到他手頭上有幾個計畫正在進行,但在沒有完成之前,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下一步是什麼。

  現場直擊影片
 《依達的抉擇》影片介紹
 更多映後座談

20140705-DSC00361.JPG    

arrow
arrow

    2014台北電影節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