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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07/04()14:00-17:00
地點:蔡明亮咖啡走廊 會議廳(台北市中正區延平南路984樓)
出席人:《迴光奏鳴曲》導演錢翔、《空降失落叢林》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
主持人:台北電影節策展人 郭敏容
譯者:葉子謙
文字:鍾季恩 / 攝影紀錄:翁煌德(平面)、卡卡(錄影)

今年第十六屆台北電影節,恰巧碰到國際青年導演競賽十周年,除了每年都會邀請入圍導演來到台灣和影迷們直接近距離互動,這次也特別舉辦了和以往不同的活動,邀請導演來分享在拍攝上的經驗和自己一路走來的電影旅程。而這次的活動請到《迴光奏鳴曲》導演錢翔及《空降失落叢林》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將國際與在台灣拍片的經驗與狀況,透過對談來分享給在場喜歡電影的觀眾們。

而台北電影節策展人郭敏容也在活動一開始提到,這次的活動請到這兩部作品的導演來和我們分享的原因。兩部電影所呈現的,雖然是截然不同的故事,但是故事都各自環繞在兩位主角的相處,因此在角色設定上也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而透過對於影片的問題、製作的背影,延伸到台灣與澳洲對於新導演在製作影片在的一些侷限,最後則是再回到影片中,來探討導演對於影片的美學設計與巧思。

Q:是不是請《空降失落叢林》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簡單介紹您的影片,也和現場觀眾分享一下自己是如何進到電影產業,以及成為導演的契機。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在大學時期學習的是工程,就學期間對劇場與戲劇有強烈的興趣,學習了劇場演出及導演部分,也因為透過這樣的經驗,讓我走向導演這條路。在從事劇場工作時,認識了一些朋友,並開始嘗試合作拍學生短片,各個層面都去學,了解整個電影製作過程,於是後來有機會拍攝自己的影片。

對我來說,沒有接受過正統的電影教育,但是在實際參與的過程,這就是我所受的電影教育。而拍攝經驗中結識了很多工作夥伴,把作品送去各個影展,並旅行各個影展的國家,建立人脈和人與人的互動,慢慢有資金回收,就再慢慢繼續創作,這就是我對於電影的起源。

對我來說創作電影的想法來自旅行,自己實際參與各個地方影展,到各個國家擔任駐地藝術家,透過不同的活動看到文化之間的對比,這樣的經驗讓我產生想闡述的故事,也說出國家與人之間的關係。有一次在法國參加影展,自己也參加類似這次活動的導演座談,聽到知名導演分享了他的創作過程,就是不斷地學習,才可以從中間去了解自己要拍電影要如何學習,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啟發,如果我想要拍電影,就是要不斷的學習。

Q:想請問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是拍了幾部短片才有機會拍第一部劇情長片?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在正式開拍第一部長片,籌備了七年的時間,而之前拍過十三支短片,即便在澳洲,籌拍第一部長片,從籌資到發想,真正找到支持者是非常困難的,在籌拍過程還是要養活自己,所以也會接廣告、短片,並將作品送到影展,讓自己的創意被影展發現,才有更多機會讓大家看到自己。第一次長片非常小心地準備,雖然常常有一餐沒一餐,但我自己了解,這就是電影的過程,或許在全世界都是一樣的。

Q:想請問導演錢翔,如何走到攝影師這條路?哪一個時刻自己想要成為導演,是不是能夠分享一下從攝影師成為導演的過程?
導演錢翔:我是在台灣學電影,我是科班出生,而電影這個東西,在學校學到的是一部分,另一個部分是現場操作,真正的技術在現場了解才算是真的學會。

我自己從小搞攝影,搞得很有興趣,大學畢業就覺得自己想當攝影師,起初就被打槍得亂七八糟,重要的是對自己有沒有一個相信,我覺得很重要,覺得自己跟別人看到的不同,我年輕時是這樣認為的,我也相信我有一些方式想要說出這個事情。

當你還有一些東西想要講出來,而你發現攝影這個領域有些事情做不到,所以我開始轉戰導演的身分。這過去二十年,《歸途》跟《我很好》都是自己寫的作品。

Q:當攝影不足夠表達您的想法,是不是由寫劇本開始?
導演錢翔:其實一切的開始都是偶然,我的製片有一天突然打電話給我,我們不認識,在電話裡提到有一個劇本,問我要不要接,其實是公共電視的本子,而之後就答應了,不停地改,用初生之犢的力量就把它拍掉了,所以其實是個意外。

Q:兩位在第一部長片的製作面上,劇本、籌資,選角上有沒有碰到什麼困難?在籌備期間,台灣跟澳洲當地國家的產業,民間或是公家機關有沒有什麼輔助系統或協助?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在澳洲確實有一些政府資金鼓勵創作者,但是其實相當有限,跟台灣的狀況有點相似,由於資金不足,找到的工作人員沒有辦法用正常的價格,都是用情意相挺或是友情價,因為相信導演,所以加入這個劇組,製作這個影片。如同錢翔導演,我們是在不同人生經驗中,去結識了志同道合的成員,彼此都互相了解,當創作有一些盲點與瑕疵,有人能夠給我真實的意見,也累積誠實互助的一種關係。

導演錢翔:每部片都一樣,在台灣有輔導金,雖然對於已經在業界的導演沒什麼用,但是對第一次拍片的創作來說非常重要。努力的寫本子,那不太一樣的是我在業界認識了很多人,但我認識的大咖我自己都請不起,跟我工作的都是年輕人,其實都拿很少的錢,導演沒有這麼大,電影是一個團隊,認識周遭的人,認識說真話的人,一個電影的好絕對有一個好的團隊去支撐,但是一個電影的壞,導演絕對要負很大的責任。

我們參加金馬創投,跟銀行資金也都有聯絡,但銀行方面都要有所回收,所以後來只拿了金馬跟高雄的資金,自己掏腰包大概三百萬,自己知道一定會賠,但是就看要不要拍了。

Q:《迴光奏鳴曲》都是在高雄取景的,是因為是高雄有出資的關係嗎?還是原先設定就在高雄?
導演錢翔:嚴格說有,當然希望多宣傳高雄,但是實際上我沒有刻意做這件事。其實高雄在台灣南部,這樣的人群更貼近我想說的這個部分,所以一部分也是因為劇情需求。

Q:《空降失落叢林》是一部澳洲影片,但完全是在新加坡取景拍攝的,澳洲政府對於補助的部分,有沒有什麼拍攝上的局限或要求?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確實。在申請資金的時候,原先有像新加坡當地申請資金,會有行銷城市這樣的要求,新加坡那邊的要求限制是要拍高樓大廈,但這部片是拍叢林的場景,所以最後也就沒有談成了。

當我們在尋找澳洲資金時也會受到限制,要求部分澳洲工作人員是從澳洲聘請的,所以當初在找男主角莫子儀的角色時,也是希望從澳洲找,但是由於角色的設定所以執行上有點困難,那這個計畫對於新加坡與澳洲的故事,是根據歷史的狀況,所以沒有想要移到別的地方做拍攝。

雖然在拍攝過程製作過程中沒有得到資助,但是影片完成後後有拿到其他的補助,所以有拿去利用到後續行銷時期的費用,把影片拿去多倫多影展,而這樣有資金上的協助,才能夠把影片拿給更多不同的地方去給觀眾欣賞。

導演錢翔:拿到錢很難,想要貸款也沒有人願意貸,想要跟國家要錢,要花非常多力氣不停地寫公文,在台灣的各位,國家其實對我們不錯,不限定題材,只要東西夠好。但是題材的部分分為兩個,除了年輕人跟本土議題選一個,其他的題材沒有人會願意投資,商業社會窄化一個文化的視野,如果你想做什麼,你只能加油努力去做。

Q:澳洲政府的補助,有沒有已經設定的潛規則,像是哪些影片類型比較有可能被補助?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在澳洲來說,申請各個資金都是先看劇本,審查單位覺得劇本是最重要的,如果夠好就有機會成為好電影,而這次的故事《空降失落叢林》劇本只有四十二頁,但是電影本身不只是劇本,其他元素的設計,聲音、攝影等等,對我來說最大的挑戰是如何用這麼少的劇本試著去說服政府,這是一部好的作品,有企圖心有故事的精彩作品,相信我的藝術創作。

創作過程中也曾經找過編劇家,試著把劇本弄得更好閱讀,但後來決定維持創作初衷,前期有找到一些錢,也願意讓我做我原本想要呈現的故事,最後就決定還是用原始的概念去呈現這部電影。

Q:兩位導演的故事都是集中一、兩個主要的演員,專注人物描述來說故事,會比較鼓勵新導演這樣嘗試嗎?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在電影上有很多表現的東西,你有多少資金就做多少事,先天條件上我們已經窄化了我們電影的呈現,我們不會去拍八百壯士這樣的故事,另外一個想說的是人的狀態、人內心的呈現,這個部分不需要這麼多人呈現,我不知道我贊不贊成新導演朝這個方式,因為每個人想說的故事不同,但是比較容易。(漏)

Q:構思《空降失落叢林》這部片是先從聲音出發嗎?是預算方面的限制還是當初原先的設計?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讓聲音扮演第三個角色是當初就設定好的,不會用小預算拍出要大製作的東西,而是把手上的預算,如何好好運用,呈現一個好的故事。雖然故事背影看似是已大成本製作,但是我還是比較想要談到人和人的相處層面,所以不需要去製作戰爭真實的場面這樣的動作設計。

一開始設定這個故事,設計很多層面,兩個人彼此的關係與身處的叢林,利用聲音讓它變成第三個角色,去闡述叢林外的背景故事,第三個是內心層面的恐懼,這也正好表達了我想說的這兩個角色的關係。

透過第一部長片,把聲音這個元素往前推,如何協助觀眾去感受這部電影,不管是現實中,都市或是叢林,聲音都能夠影響角色的一個元素。

Q《迴光奏鳴曲》用框框的意象去呈現一種感覺,走不出的世界,這個美學的選擇有什麼用意嗎?
導演錢翔:觀眾習慣看電影,都希望給自己一個故事,演員說了什麼、故事線怎麼繼續往下講,電影有很多元素,我最擅長的是影像,用這個元素傳達出一個感情,怎麼樣運用影像,去傳達這份影響,而不只是用語言、台詞去說這個故事,你看一個畫面,會感到難過、憤怒、噁心,就像是音樂如何用旋律影響你,我們這兩部片,都是用另一個感官,去看電影這件事情。都是簡單的故事結構,但是傳達內在情緒都是深厚的。

Q:下一步的計畫是什麼?什麼時候可以呈現在觀眾面前?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目前有兩個計畫,一個是《空降失落叢林》的續集,設定故事在三十年後,當初的主角倖存後回家,戰爭的陰影如何影響這些人,也是沒有什麼對白的作品。第二個則是香港九七年移交後,有點驚悚感覺的類型電影。

導演錢翔:繼續當攝影師,繼續寫,故事不是你坐在那裡兩個小時就寫得出來,要把自己的內心剖開。

 

【影迷Q&A】

Q:第一部遇到的最大困難是?問題如何解決?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睡眠不足應該是最大的問題(全場觀眾笑),拍攝過程中最大的難處是保持清醒保持信心,內心的煎熬與困難是最辛苦的,如何讓劇組相信我的領導,是最大的考驗。

導演錢翔:沒有一個點是能讓你覺得開心的,從開始寫劇本到此時此刻,沒有一件事是真正放下心的,真的很困難,我一直到前兩天放映完,我的剪接師打電話說,你可不可以在生出錢來修改一些地方,但我真的沒有錢了。如果之後能夠在家樂福賣DVD九十九塊有人買,我就覺得很開心了。

Q:當初對作品的想像,和現在完成的成品相近嗎?達到了多少?有沒有什麼方法能使想像和成品更接近?
導演錢翔:電影好玩的地方就是它像是一個旅程,過程中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這部電影出來的成品,本質上和當初想的是相同的,因為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作品,這是集體創作,作為一個導演,跟想像一樣我覺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個人的力量太有限,要接受不同的意見,接受的這個過程中我學到很多東西。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對我而言電影創作過程是一個有機的過程,參加影展甚至是看導演錢翔的作品《迴光奏鳴曲》,不斷地看更多東西,不斷體驗學習,就像是滲透到身體裡一樣,呈現在自己的作品裡面,所以大家要多看多學。整個製作過程,從前製到製作期間,可能有很多次需要面對現實來做不同的調整,到剪接師手裡可能又剪得和自己想像完全不一樣,但是這並不是壞的,參與的人都利用他的觀點,讓這部影片更有創意,共同創作一部片,是更新更好的方式去呈現一部作品。

Q:在選角過程中有哪些考量?有沒有特別要求演員什麼事?(針對《空降失落叢林》演員莫子儀)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之前在澳洲跟新加坡其實都找過演員,而在香港市場電影展看到莫子儀主演的電影,好奇跑去問攤位,結果莫子儀本人就站在我身後。後來我們共同討論劇本,覺得想法一致,我覺得莫子儀就是我心中想要的演員。

至於片中另外一個演員,就是透過正規的選角活動,在澳洲進行演員徵選。莫子儀的選擇就比較特別,算是一個巧妙的相遇。

導演錢翔:2011年製作團隊約了跟湘琪碰面,而一直到了2013年的1月,她才答應我們的要求,整個過程非常漫長。一開始湘琪覺得劇本可以調整之後再聯絡,我們猜想可能是她不願意出演,所以後來我們也找遍了很多地方的演員,香港、台灣的素人演員,都覺得沒有合適的人選。我覺得我們就是在等她,她就是這個人選,我們希望她不要放棄,也希望我們不要放棄,最終也成功了。

而東明相是很早就已經決定了,他就是我們要的人,一個因聽覺障礙而非常敏感的演員,在影片中,我將他的眼睛遮起來,將他的助聽器拔掉,讓他回想人生過去悲慘不堪的,不同等級的狀態,讓他用不同程度的叫聲去呈現,他自己也花了一個多月才從角色中走出來。

Q:站在觀眾立場,對於這麼多的優秀作品,我們有什麼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很有趣的是,幾個月前,影片在澳洲上映時,同檔期撞到強尼戴普的新片,當你同樣用英語發音的影片擺在一起,他們宣傳的經費搞不好比《空降失落叢林》的製作費還多。

對於電影來說,最難的部分是行銷,預算上沒有辦法跟大製作相比,自己就是最好的推銷員,透過每一次放映機會,讓大家知道這部片是在講什麼的,讓好評透過口耳相傳、社群媒體的力量,讓觀眾群更加拓及到不同人、不同國家,即便是身為導演,也要自己力兼最佳推銷員。

導演錢翔:這是我最抗拒的一部分,老王賣瓜真是讓人尷尬,我不喜歡臉書,自己也沒有,但是這是藝術片最大的推銷管道,尤其在我們這個社會沒有辦法強迫誰來看這部電影,這完全是自由的選擇,整個社會呈現什麼樣子,會賣什麼影片,都是沒有辦法決定的。

我覺得更重要的事情,在紛擾的世界中,如何維持心中的清淨,來維繫你心中的價值。我感謝你們,我也覺得你們跟只想看變形金剛的觀眾不一樣。

Q:有沒有後悔過從事電影這個行業?重新選擇還會做一樣的決定嗎?
導演錢翔:我想亞倫(Aaron Wilson)他的答案跟我不一樣,因為我比較老。

選擇職業對我來說只有一個評斷標準,做這個工作的當下你到底是不是他媽的真的很開心再做這件事,你是不是忘了其他很多事,而專注做這件事,不管什麼事,電影、法律、廚師,如果你真的愛上這個東西,那你就沒什麼好後悔的。

導演亞倫威爾森(Aaron Wilson):我自己在農場出生長大,父親也是農夫,但是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樂做的事。電影創作這件事,對我來說是非常理所當然也非常想去做的,因為樂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定位比起做自己不想做的工作,雖然電影工作很辛苦,不過對我而言,這是對的,我也會繼續做下去。

最後導演錢翔也和在場觀眾分享一個小故事,他說:「製片組裡,有一個原先是長榮企業律師,後來他放棄律師工作來拍電影,在《迴光奏鳴曲》拍攝的期間,他還拉著他老婆一起來把垃圾堆打掃乾淨,而那是他們的蜜月。看完影片,他老婆很開心,他也很開心,因為他們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回憶。我不能跟你說電影是什麼,我們都活在裡面,雖然很苦,但是相信都值得你來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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